12/31/2009

乾爽與大善

有什麼事會永遠記得?我的高二高三的導師,我永遠記得。

事情要從…開始說。我的高中好死黨,是我的鄰居。我倆習相近,特愛與時間相拼那種”剛剛好”的感覺。總在上學要遲到時,在公車站相遇。高二下的四月,有天晚上我和他聊電話聊的太晚了。抱著疲憊的身心,隔天還要去上課小考,實在很悶。我索性提議,不如明天我們翹課去看海吧?在我的半推半就下,優秀蠢死黨也答應了。於是隔天上學途中我和他轉了個彎,往台北車站搭了火車、去了福隆。那一天天氣很好,是個難以多得的大晴天。那年的福隆海水浴場,跨海小橋還沒搭好,海灣口也沒有太多淤沙。我們自以為地辦好請假事宜(註一)、夾帶著愚蠢的開心還買了遮大太陽的斗笠,待在離海邊不遠的小涼亭,遠眺吼叫畫圖寫詩(靠!這誰啊)。造反不到幾個小時,我們就被學校還有父母抓包,被勒令要回家…當然離去前,有記得帶上一份福隆便當。小小逃學記就是這樣,輕輕漣漪、微微成就,殊不知令人擔憂的在後。

(註一,當時我有位同班同學,她自稱聲線成熟,每每打電話出去都被誤認為家長類級人物,信誓旦旦地說可以為眾同學們打電話請假。於是那天我就拜託她了,卻被同學臨陣倒戈…)

高中是敏感的年紀,而這兩個該死的學生翹課哪兒不去還往海邊跑!?校方以為我們是兩個心細至極、如棉絮一般一拍就飛的學子,到海邊不為什麼、就為難以宣洩的讀書壓力找個出口。翹課隔天,我們從業班級教官、業班導師、博班班級教官、博班導師、領罵,一路領到主任教官(註二)。遺憾,如今我只記得我的班導師所說過的話。

(註二,向主任教官領罵那天,我運氣好出了公差,沒有被罵到。後來聽好死黨說,她不只被罵,還被罰拖教官室的地板…哇哈,羨煞人也?)

同一天,在國文課的小考時間,班導師把我叫了出來。由於一早已經領教過教官的風範,大約可預期會是怎樣的一番風雨。這天,一樣是個舒適的晴天,在古蹟級的教室廊下,陽光透過微微霉味的老木窗框擺了一地。而我,就站在那等待著導師對我鳴槍攻擊。我的導師,那時候大約是三十五、六歲吧,頂著一頭那年流行的玉米鬚捲髮,皮膚黝黑五官美麗。導師說過,年輕時要不是自己皮膚黑了點,早就上電視當明星去了。這點我倒是(些許)認同。

等待一番,導師大概是問了,為什麼昨天不來上課?這類的話。常言道無聲勝有聲,面對導師的循循正色,與其白痴地說”天氣太好,我想去玩”,不如不回話。這一沉默,也許引起導師的誤會(被誤為壓力過大的懦弱孩童)。她轉了語氣笑笑地說,有時候人哪,就是不要鑽牛角尖;退一步,就是海闊天空。說完,便放我回教室寫考卷去。想不到這麼簡單就結束了!我暗自竊喜也深深記下了老師這乾爽作風。我總覺得人都是有腦的。淡淡幾句不需言明、指引方向不需趕羊,是我極喜愛的作風。這位導師正中靶心!贏得本黃滿堂彩~

同年,剛昇上高三就遇到納莉水災。眾所皆知台北受到很大的豪雨沖擊,忠孝東路成了忠孝河,捷運藍線完全淪陷,停擺一個多月。我家附近也不例外,松德路平行於忠孝東路,雖不成河,也逃不了成哀弱小溪。放完颱風假的隔天,平常以捷運通勤的學生上班族都跑來擠公車了。以致那天我等到車上不了車,落了一兩班車又面臨遲到境界。到了校門口,飢腸轆轆,索性順應天命往早餐店的方向慢慢走去。我還記得那天在早餐店吃了蛋餅、薯餅、奶茶,翻翻報紙待升旗時間結束才往學校行。

第一堂課就是導師的國文課,平平順順的上完課後,導師又叫我出去了。邊走邊擔心,我方才上課有睡著嗎?還是今早在早餐店放蕩的行跡被導師看到了嗎!?不料,導師似不懷好意的笑著,卻從背後拿出一個普通的麵包,對我說,你家住忠孝東路吧?今天來上學很難過來吧?吃早餐了嗎?這拿去吃。世上最難能可貴的,就是對一個小人待以仁德之道。既上回的乾爽作風,我這次又被導師的大善作風擊倒了。K.O.。大驚之下,我吞了那麵包。滋味是啥?是心虛下的感激倍增。

畢業多年,現在不用逃學、也不用逃上班了。以二五之軀,即便逃的過現在,還要面對未來;即便逃的過健保費,也逃不出自己小命一條。這些年來,總偶爾會想起高中的這兩個小插曲,想起我的導師,想起導師的大善、乾爽作風,也一併想起當年的愚蠢。想要連絡我的導師,不曉得如果她知道事情真相,會不會一反常態大訓一番?很是期待哪!

老師!新年快樂!!!

3 則留言:

  1. 這個老師好酷喔

    不嘮叨而且作風俐落讓人激賞

    回覆刪除
  2. 你也可以! 當這型的老師!

    回覆刪除
  3. 優秀蠢死黨...悠悠過了13年,終於知道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了,金逼哀!
    Ps.蠢死黨我怎麼記得,掃教官室是全校月遲到冠軍的特獎呀!不過回想一個人聽教官開釋,暗示我人生美好,生命可貴...真的覺得義氣是三小!版大不懂啦!淚...

    回覆刪除